【卷首语】
“古来记山水手，太上郦道元。”郦道元的《水经注》不止是一部地理著作，也是一部文学巨著。今天我们跟着司艳平老师一起学习《水经注》的名篇《三峡》。司老师在教学中，不断突出聚焦之力，每一次活动展开都紧紧围绕“有序”：依序——识序——析序——辨序。循序渐进地给学生搭建活动支架，激活思维，引导学生摒弃浅层学习，进行深度思考，努力挖掘文本背后的意义与价值，在小步轻迈中发现《三峡》之魅力。欢迎进入本期青春课堂——
【设计精要】
《三峡》是郦道元《水经注》里著名的篇章，属古代游记散文的上乘之作。该文语言生动，描写精炼，将三峡不同季节的壮丽风光呈现读者眼前，引人向往。本设计聚焦“有序”具体内容如下：
1.第一环节活动为“依序”，按照行文顺序，积累《三峡》四字词语，建立课堂初感。
2.第二次活动为“识序”，认识郦道元写作《三峡》的特别之处，纵观文本写作顺序，微观文本段落顺序，探究发现。
3.第三环节为“析序”，进行求同思考，引发学生对先正面描写后侧面描写诱因的探析，对打乱四季写作顺序的方式生深入分析，提出自己的见解和主张。
4.第四环节为“辨序”，设置思辨话题强化学生的情境代入感，并且由一篇带出一本，俯瞰整本《水经注》，体悟《三峡》运用如此之序行文的高瞻原因。
在本课的教学中不断突出聚焦之力，课堂每一次活动的展开都紧紧围绕“有序”，给学生搭建活动支架，激活思维，摒弃浅层学习，进行深度思考，努力挖掘文本背后的意义与价值。
【课堂实录】
师：明末清初的文学家张岱曾这样评价郦道元的《水经注》：“古来记山水手，太上郦道元，其次柳子厚，近时则袁中郎。”不管是唐代的柳宗元，还是明代的袁宏道，他们的山水游记散文都深受郦道元的影响。可见，郦道元的《水经注》不止是一部地理著作，还是一部文学著作。这节课，我们就一起来学习出自《水经注》的名篇《三峡》。
师：请同学们先听名师朗读《三峡》，再进行自我朗读，并且将四字雅词按照行文的顺序划出来，注意不同的类别采用不同的符号标识。
（生读，圈画）
（屏幕显示）山之雅词：两岸连山略无阙处 重岩叠嶂 隐天蔽日 不见曦月夏水雅词：夏水襄陵沿溯阻绝 乘奔御风 不以疾也春冬雅词：素湍绿潭回清倒影 悬泉瀑布 飞漱其间 清荣峻茂秋水雅词：晴初霜旦林寒涧肃 高猿长啸 空谷传响 哀转久绝
师：请同学们有感情地齐读这些四字雅词，说一说你对哪一幅雅词描绘的画面印象深刻。
（生齐读）
生1：我对写三峡夏天的景象印象深刻，江水浩瀚，都漫过两岸的山陵，而且水流特别迅猛，船行的比骏马还快。我认为这幅画面激动人心，很刺激，如果我要去三峡玩，肯定会选择夏天去，去体会那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
师：你描述得也逼真动人，勾起了大家前去三峡游玩的欲望，你们看，好的文字就是如此，让人浮想，引人神往。
师：请同学们纵观概读整篇文章，作者是按照怎样的顺序来写的，将你的发现与大家交流。
生2：作者先写三峡的山，再写三峡的水，之所以这样写，我认为可以一开始用山的高峻雄壮吸引读者的眼球，被三峡雄伟的山势所震撼。
师：大家知道什么样的地理形貌称之为“峡”？两山夹水的地貌称之为“峡”，如果从这个概念上解释，也可以理解郦道元从山入笔的原因。其实，我们在分析作者的写作顺序时，还可以将目光放远，《三峡》出自什么呢？由此，你又能发现什么？
生3：我明白了，《水经注》是一部记录大小河流的地理著作。既然是记录大小河流，那么就应该详细写水，而略写山。郦道元起笔用精简的语言描述了山的高大雄伟，还有连绵不断，很凝练，把简明扼要的内容放在开头写，具体详细的放在后面写，也符合我们一般的写作习惯。
师：这样的分析有理有据，且能从详略的角度去识别本课的顺序，站位很高。
（屏幕显示）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
（屏幕显示）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师：大家朗读这两组句子，仔细观察，这两组句子在景物描写的方法上有何共同之处？请同学们结合具体例子来表达观点。
生4：第一组句子都是从正面描写景物，第二组句子都是从侧面角度来写，比如郦道元在写山的时候，先正面写“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第一句写出三峡山的连绵不断，第二句写出三峡山之高峻雄伟。仿佛这样写还不够，又从侧面描写的角度说如果不是正午和半夜，就看不到太阳，进一步突出山的高大巍峨。
师：侧面描写是正面描写的补充，这样的行文很有力量，你的回答也非常全面。
生5：我也认为这两组句子都是正面描写与侧面描写相结合，比如郦道元在写夏水的时候，也是先正面写“夏水襄陵，沿溯阻绝”，短短八个字就非常形象地描绘了三峡夏水的湍急迅猛，水势浩瀚。但是，怎么能强化读者印象呢？郦道元接着就从侧面描写的角度，列举王命急宣的例子，再和奔马与疾风对比，更加鲜活地展现了夏水之急速，一泻千里。
师：大家回答问题的质量越来越高，语言组织有一气呵成之感。
生6：郦道元在写秋天的山谷时，先正面引出“林寒涧肃”，秋天的山谷清寂凄凉，已经没有湍急的水流了，究竟有多么让人感到寒冷呢？作者再用用猿猴的啼叫来渲染，“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这样的渲染让秋天的山谷更加哀伤。最后作者又引用渔者的歌谣，更加哀伤凄婉，仿佛那歌声绵绵不绝，还能在我们耳边回响。
师：所以啊，这种正面侧面相结合的方式能让作者的表达更加周严，能把读者带入到那种情境之中，跟随着作者一起去听哀伤的猿鸣，感受那种凄凉的氛围。高明的作者就是如此。
生7：我发现作者在写春冬之水时，基本上都是正面描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是俯视所见，描写了水的清澈沉静；“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是仰视所见，悬挂的泉水，冲荡的瀑布，又有灵动活泼之气。“良多趣味”我认为也不是侧面描写，是——
师：虽然你欲言又止，但你的思考很有价值。“良多趣味”是在客观写景，还是在主观写感呢？如若我们顺着这条思路继续探究的话，大家可以把前面有关侧面描写的语句再整合起来读读，读出了怎样的情味？
生8：所有的侧面描写似乎都与人的主观活动或者感受有关，写山的时候，人看不到太阳和月亮；写夏水的时候，也是人驾着船传达皇帝的圣旨；写秋水，也是借助写渔者的歌声来渲染凄凉的氛围。刚才春冬之时的“良多趣味”，也是从人的主观感受的角度总结的。
师：我们这样细细琢磨，就会发现，郦道元在写《三峡》之景、《三峡》之貌的时候，不仅仅是从地理学的角度来考量，他还关注到读者感受，具有鲜明的人文气息。
（屏幕显示）正面侧面有序写，描写景物更周严。正面客观抓特点，侧面主观重直感。自然人文兼具有，身临其境读者心。
师：郦道元在写《三峡》之水的时候，用笔非常特别，他并没有按照四季的时令来写，而是先从夏水写起，为什么会如此行文呢？
生9：三峡的夏水最具特色，最能突出三峡水势的湍急，而且巧妙地承接上文写山的险峻，从山的险峻到水的迅猛，强化视觉冲击力，能更好地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如果从春水的平静开始写起，难免有突兀之感，与整篇文章的行文基调相违背。
师：你回答问题避免了孤立，学会前后文联系，这样的思维很全面。
生10：作者没有按照一般的四季顺序来写，但并不是无序，而是有一种顺序蕴含其中。先写夏水的紧张激烈，再写春冬的平静秀美，最后写秋天的萧瑟凄凉，这其实也是一种顺序，就好像有一种人生的起伏，夏水代表活力奔放的青年，春冬代表平静稳重的中年，秋天代表萧瑟苍老的老年。
师：这样的比喻很有味道！写文章也需要形成一定的文脉，文脉贯通以“变”为美，如若我们细细梳理，会发现，从夏水到春冬再到秋水，文脉渐渐变缓，从雄壮之美转为沉静之美，再从沉静之美落脚凄凉之美，其间的文脉也形成行文之势，变而不乱。对于郦道元行文的章法，孙绍振教授是这样认为的：
（屏幕显示）
在时序上将秋放在春冬之后，在情趣上将猿鸣之悲放在结尾，实际上是反差与递进的统一，也是意脉的高潮。豪情之美、雅趣之美和悲凉之美乃构成“三峡之美”主题的三重变奏。
师：我们在读《三峡》的时候，能读到三峡之山的横空出世，能读到三峡之水的千姿百态，所有的着笔都充满美感，自然地貌之美，三峡风光之美，浮现眼前。那作者为何会以“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的渔者悲歌结尾呢？
生11：渔者就是打鱼的人，他们整天在江上打鱼，辛苦奔波，所以唱出的歌也是艰辛的。他们为生计奔波，说明郦道元看到的不只是王侯贵族，而是生活在底层的贫苦百姓，他们似乎与三峡秋的景色最为契合，所以把他们放到最后来写。”
师：刚才的同学在回答的时候用的是打鱼，为何不说是钓鱼呢？
生12：打鱼是用网捕很多很多的鱼，要拿来卖钱，而且很有风险，钓鱼是在钓心情，钓的是惬意与恬静，有本质的不同。
师：什么样的人打鱼，什么样的人钓鱼？
生13：老百姓是靠打鱼谋生，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有俸禄，有物质基础的人是在钓鱼，不以此为生就会轻松。就像有首诗里讲到的：“画家不识渔家苦，好作寒江钓雪图。”所以，吟诗作画的文人可能就是借助钓鱼来钓某种情调。
师：你们的思考越来越有价值，那由《三峡》写作的落点，你看出郦道元具有怎样的思想情怀？
生13：郦道元在写《水经注》的时候，不仅仅写河道的自然风光，他还把视角放在人身上，正如司老师之前所言，他的作品有一股人文主义的气息，对百姓有悲悯，对渔者有同情，他其实在写景的时候，悄悄融入了自己的情感，只不过不那么明显。
师：你用了一个“悄悄”来形容郦道元融入的情感，后来的柳宗元、苏轼等人在写山水游记的时候，就非常清晰地将自我情感融入客观之景中，他们都深受郦道元的影响呢！
（屏幕显示）三峡之美自然人文客观情境主观感受悲悯之情大爱之心地理巨著人文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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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又东，经黄牛山下，有滩名曰黄牛滩。南岸重岭叠起，最外高崖间有石，形如人负刀牵牛，人黑牛黄，成色分明。既人迹所绝，莫得究焉。此岩既高，加以江湍纡回，虽途迳信宿，犹望见此物。故行者谣曰：“朝发黄牛，暮宿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
——（选自《水经注·江水》）
（屏幕显示）
翻译：
江水继续东流，经过黄牛山下，有一座滩名叫黄牛滩。南岸层层的山岭耸立着，最远的高山上有一块岩石，像是人背着刀，牵着牛，人是黑色的，牛是黄色的，完全是天然形成，形象十分清晰，但那里人迹罕至，没有谁能亲自探究。这块岩石很高，又加湍急的江流回环曲折，因而虽经两三天的航程，还能看到这块奇岩。所以过路人的歌谣说：“早晨从黄牛山动身，晚上还在黄牛山过夜。过了几天几夜，黄牛山看起来还是原来一样。”
师：请同学们朗读《水经注》里的《江水又东》，行文顺序上与《三峡》有无相似之处？
生14：这篇文章也是先写山，后写水，不同的是写黄牛滩两岸的山更详细，不但写到了山的高峻连绵，还写到山的外形、颜色，后来才写到江水的曲折迂回。顺序上一样，但详略上不一样。
师：这个是一方面的相同，除了这一方面，大家再看看还有其他方面的相似吗？
生15：两篇文章的落脚点是一样的，顺序一样，先写山水景色再写民间歌谣，且都以民间歌谣来收束，充分说明郦道元在写作《三峡》时不仅在写自然风光，也写了百姓心声，民间歌谣的融入让《水经注》充满了人文气息，读来有趣又味，还有文化感。
师：你把这节课的难点记在心里了。同学们，在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产生了疑问，我觉得两篇文字都在写三峡，却让人产生疑惑，你们发现了吗？
生15：我最大的疑惑就是在《三峡》里写到夏水襄陵的时候，写的是“有时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水流明明很快，一日千里，但是《江水又东》这里，却写到黄牛滩的层层叠叠，寸步难行，这不是矛盾吗？
师：其实啊，三峡七百里并不是畅通无阻，尤其是瞿塘峡，往往暗礁丛生，舟行困难，处处危险。这样来看，郦道元的创作是不是不严肃？
生16：我认为《三峡》里的夏水作者在写实的基础之上进行了夸张想象，主要是为了突出夏水的豪迈之气，可正是这样的夸张想象，增添了《水经注》的文学气息。而《江水又东》则集中聚焦黄牛滩来写，重点突出黄牛滩这一段的曲折迂回。所以，郦道元的创作还是严肃的。
师：郦道元的《水经注》既是写实性的散文，还是文笔优美的散文，都显示着郦道元高明的创作风格。当然，除去这两篇中的民间歌谣，郦道元的《水经注》在介绍河流的同时还记录了不少神话传说、历史故事，正是这些元素的引入，让郦道元的《水经注》充满神秘感与厚重感，让人浮想联翩。同学们请看这篇：
（屏幕显示）江水又东，迳石门滩，滩北岸有山，山上合下开，洞达东西，缘江步路所由。刘备为陆逊所破，走迳此门，追者甚急，备乃烧铠断道。孙桓为逊前驱，奋不顾命，斩上夔道，截其要径。备逾山越险，仅乃得免。忿恚而叹曰：“吾昔至京，桓尚小儿，而今迫孤，乃至于此。”遂发愤而薨矣。
师：大家看看这篇引用的是什么历史故事？熟悉三国故事的同学应该知道吧？
生17：这个故事讲的是陆逊火烧连营击败刘备的故事，而且郦道元在引用这个故事的时候，写得非常生动，运用了很多动作描写，将战争的过程再现得逼真自然，喜欢看历史故事的人也喜欢读《水经注》了。
师：你最后一句话讲得特别好，正是因为有这些历史故事的融入，让郦道元的《水经注》生动有趣。无论我们行走多远，不要忘了课堂初心，不管是引入民间歌谣，还是引入民间故事，你们发现郦道元的有序写作了吗？
生18：郦道元在写作时，大体上时依照先自然后人文的顺序，由客观景物写到人物活动，这种写法是递进式的，对自然景物赞美，对思想情怀渗透，让地理形貌变得灵动活泼，也让郦道元的《水经注》变得可亲可敬。
师：所以，对于《水经注》，大家总是不吝赞美！这本书也值得大家一读再读，读懂这本地理巨著背后的人文故事，也读懂这本地理巨著通畅成熟的语言。这本书对后世散文的巨大影响，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同学们课后可读读《水经注》，相信你会不虚此读！
